第五章 本是同根生
叶春秋背了书箱便站起来，身后的叶辰良笑脸上带笑地看着他道：“春秋啊，县试要到了，你要好好努力。”
周夫子却是怒气难平，他难受啊，心口堵得慌，总觉得自己在学生们的眼里失了威严，继续道：“可是方才何来的鼾声？”
叶俊才拳头一顿，怒气冲冲地道：“你要说什么？”
叶辰良看叶春秋离开的方向没了影，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：“败类！有其父必有其子。”
等叶俊才跑得近了，叶春秋才发现叶俊才满面怒容，捋起宽大的袖子，像是要揍人。
叶辰良……
一日功夫下来，叶春秋的肚子有些饿了，急匆匆地要回家，却在此时听到后头有声音道：“春秋，春秋……”
叶俊才冷笑一声，他像一头小蛮牛一样，居高临下地看着叶春秋：“辰良说的，你不要抵赖，我不会听你的狡辩的。我才不管你是不是我兄长，今天是非揍你不可。”
终于下了学，周夫子又重复了县试的事，叶家所在的宁波府奉化县，每年要参加童生试的人极多，不过也不是什么人想要参加就能参加，这不但要找齐其他几个童生联名俱保，同时还要本县廪生具保，保其不冒籍，不匿丧，不替身，不假名，保证身家清白，非娼优皂吏之子孙，本身亦未犯案操践业。
这就难怪了。
这一下，周夫子真懂了。
叶俊才和叶春秋一样，在周夫子的眼里都是不受欢迎的一类，按说应当是物以类聚，谁晓得同行是冤家，叶俊才一直看叶春秋不顺眼，孩子嘛，都欺生，叶春秋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太过善良，所以那叶俊才看到自己就手痒。
叶俊才是三叔的二子，虽然比叶春秋年纪小一些，却不知是不是吃了什么激素，虎背熊腰，比叶春秋还要高半个头。
周夫子没了先前的底气，却还是厌恶地道：“你方才在睡觉，如何知道老夫教授的是什么？”
看到这张很欠揍的脸，叶春秋的心里就渗得慌。
叶俊才怒了，大喝道：“站住，叶春秋，我在问你话，你这大脚婆娘养的。”
二房的二叔，还有这个二叔的儿子，一直看自己不顺眼，那个叶辰良，平时总是对自己冷嘲热讽，呵……
叶春秋回头一看，见是二房的叶俊才，这厮提着盛笔墨的竹篮子，也是下了学，一直尾随自己的后头。
前者考生联保，是为了防止作弊，五个童生相互写具保单，一人作弊，五人连坐。
什么都知道……这句话听着怪怪的，叶俊才冷眼道：“我当然什么都知道。”
不过对叶家来说，这都是小事，所以凡是没有取得童子试资格的人一般都会参加，管你学问如何，有没有把握，重在参与，考中了最好，考不中就当热身，叶家想要找人来担保，闭着眼睛的事。
“懂？懂什么？”
而后者却将大多数没有门路的人拦在了门外，找不到一个廪生秀才给你作保，你连参加考试的资格都没有。
叶春秋很无辜的样子道：“俊才，怎么了？”
叶春秋眺目一看，却见叶辰良和几个叶家的子弟在远处的假山那儿看热闹，叶辰良还摇着扇子，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，不过一定是满脸期待之色。
他的脸抽搐了几下，想要反唇相讥，叶春秋已经背着书箱一阵风的跑了：“和图书堂兄再见。”
“俊才堂弟……那么……”
看到扬起拳头的叶俊才，叶春秋发现自己和这个俊才堂弟完全无法交流，这智商，只有给人当枪使的份啊。
周夫子说完了，脸色一冷，道：“今日就讲到这里，尔等要及早完成老夫的课业。”
夫子就是夫子，当他觉得口头的威胁不足以震慑一个坏学生的时候，便用了最行之有效的办法，戒尺在半空狠狠一挥，那破空之声便呼呼而来，而后熟稔的在空中一顿，戒尺一收，很有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风范，夫子眼皮一沉，见到满堂诧异的学生，便冷冷道：“叶春秋坐下。”
这家伙会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，也就不奇怪了。
他竟发现一时再难找出什么借口，只得恶狠狠地瞪了叶春秋一眼：“用心听课，再敢不用心，老夫……”
叶春秋心里一惊，虽然他早就有这个想法，可是他不敢说啊，毕竟他不是那种敢于直面人生的勇士。在族学里读了半个月的书，叶春秋怎会不晓得这个虎背熊腰的堂弟是出了名的混账，仗着有几分力气，桀骜不驯，叶家子弟挨他揍的人可是不少。
叶春秋发现叶俊才这家伙有些不可理喻，要逃也迟了，叶俊才已到了面前，扬着拳头朝他耀武扬威：“叶春秋，别以为你是我兄长，我就不敢揍你。”
远处，隐隐约约有声音。
叶春秋苦着脸道：“这是谁说的？”
这个借口，连叶春秋都很佩服自己。
叶俊才恶声恶气地道：“你还问我怎么回事？你居然敢四处说我是叶家的败类，说我连给你提鞋都不配，是不是？”
叶春秋依然淡定从容，慢吞吞地道：“诚如学生方才所说，恰好学生染了些小风寒，所以，夫子懂的。”
“你什么都知道了？”叶春秋突然显出一脸震惊的样子。
叶辰良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，本大少爷的功课一向做得好，一直深受老太爷和周夫子的喜欢，小小童子试，此次是必中的，还需要你这个渣渣来鼓励？
叶春秋已经来不及骂这几个贱人了，因为不耐烦的叶俊才已经摩拳擦掌，决定用拳头来传播真理。
啊……原来我睡觉还打呼噜啊。
两世为人的叶春秋怎么会不知道，那一对父子是巴不得自己和老爹一辈子都不回叶家，老爹不回来，二叔就是叶家的继承人，叶辰良也就是名正言顺的长房嫡孙。
叶春秋不想理他，继续背着书箱赶路。
“嘻嘻……来了……来了……”
叶春秋长长地松了口气，似乎看上去，光脑还算靠谱，他后怕地看着悬停在空中的戒尺，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感觉。
叶俊才一愣，喂，小子你认真一点好不好，本少爷只是为了尊严而揍你，可是你为何要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？
叶春秋淡定从容地道：“夫子，学生身子有些不适，所以难免坐无正形，不过夫子的课，学生却还是用心听了的。”
叶春秋亦是笑着回应道：“多谢堂兄关心，我一定好好争气，堂兄也要争气，一定要考中县试。”
叶春秋只得耐心解释：“因为染了风寒，所以不免鼻塞，鼻子塞住了，气息不畅，所以呼吸粗重，于是……”
尼玛……招谁惹谁了，我和你又不熟，还能不能讲道理了？
叶春秋忙是将笔墨纸砚放回书箱，此刻的他一觉醒来，显得精神奕奕，龙精虎猛，恨不得插翅飞出学里。